付倩的到来让我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彻底断了。
像坠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,耳边嗡嗡地听到一片兵荒马乱的声音,神志却丝毫不受我控制,思绪往天上飘,灵魂在游荡,我被撕扯成两半,很快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,彻底没了意识。
之后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途中断断续续醒过几次。
有时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,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在我的嘴巴里,我想去扯掉,立即有数道模糊的声音喝止我:“不要动!”
好凶的一群人啊,我也想凶回去,可惜嘴巴里的东西又被塞进几分,喉咙都要裂开了,一个字都吼不出来。
于是气晕过去。
还有的时候,一睁眼看到视线上方悬挂着的药瓶,一滴一滴的透明液体顺着管子流进我的身体里,怪冷的。
于是又冻晕过去。
来来回回听到周遭走动的脚步声,仪器规律的滴滴声,还有仿佛重金属摇滚乐一般重叠在一起的人声。根本无法分辨是谁在说话,又说了什么。
我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,梦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东西,其中看到最多的,是我的阿庭。
我漂浮在空中,看到自己跟着一只小黑狗走进那家隐藏在竹海后的人偶店。
看到自己在深夜无人的小区里搬着箱子上六楼。
看到小小的出租屋里,我抱着那具不会说话的木讷人偶说话,露尽痴态。
后来我的人偶活了过来。
他说爱我,我却不知好歹地把他的感情踩在脚底不屑一顾。
明明他说得那么认真,明明他拥有一颗我梦寐以求了多年的真心。
我想冲上去暴打过去那个不识抬举的自己,拳头穿透梦境中的幻影,梦中‘南藜’的身影被我这一拳打得稀碎。
像是被一拳打碎的玻璃,世界开始崩塌。
“阿庭……”
我叫了他一声,他看向我,朝我笑,眼神温柔充满爱意,他问我:“你爱的,到底是谁?”
随后一道裂缝自他脸上裂开,割开了他的脸。
“!”
我遽然睁开双眼。
胸膛兀自强烈起伏,我还陷在噩梦里的神志过了很久才清醒过来。
眼前是一间陌生陈设的屋子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,我在医院里。
这是个单人病房,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,昏昏沉沉着想动弹两下,只是动了下手指,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被牵扯住,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天灵盖直蹿到我的脚趾,人都要散架了。
我疼得龇牙咧嘴,肌肉抽动时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,抬手一摸,是一根输送氧气的鼻氧管。
我身上套着件蓝白色的病号服,有绷带从衣服边缘露出来。
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。
正准备按下呼叫铃,病房门突然被推开,付倩拿着花瓶走了进来,原本还愁云惨淡的脸在看到我睁开的双眼之后立即喜笑颜开,她咚地把花瓶丢在一边,扑到床边:“你醒了!哪里难受吗?”
“……我怎么……”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轮,粗糙难听,嗓子也生疼。
付倩连忙制止我:“好了好了,你先别说话,你前天才刚出重症监护室,先好好养身体。其他的以后再说。”
“我睡……多久了?”每次一说话嗓子都像是被刀片刮着,疼是疼,但我必须要说,我忍不了,有太多的事想知道。
付倩:“你还说呢,你都昏迷一周了。”
一周……
“你这情况算是幸运的了,送来的时候都休克了,弄得我满身是血六神无主的,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这事儿,吓得我当场都准备给你挑骨灰盒了。”
我咧嘴干笑两声,被她的话逗笑了。
“你还笑呢,你是真不怕啊,”付倩心有余悸,“你是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吓人,浑身上下都是窟窿,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,担架都给你染红了,推着你在医院跑的时候回头率百分百。”
“对了,”我想到最重要的事,问:“那个人,他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