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过得很快。赫伦长到了三岁,他遗传了普林尼的俊美五官,以及范妮秀丽的头发。他的脸颊白润得像羊脂膏,嘴唇像点了洗不掉的朱砂。他非常调皮,对待玩乐有永远烧不尽的热情。
范妮对赫伦很溺爱,几乎满足他的全部要求。在穷苦孩子捡石子搅泥巴时,他就吹得了能抵穷人一年饭钱的象牙哨子了。
普林尼的教育方式可谓粗暴。他对赫伦很严格,甚至到苛责的程度。他请了身价最高的教仆,教儿子拉丁语和希腊文。
……
这一天,普林尼收到德莱特家族的葬礼邀请。
德莱特的家主病死了,他的妻子格奈娅成为遗孀。他们还有个养子才十岁,名叫布鲁图斯。
普林尼很奇怪。因为三年前,德莱特看起来十分健康而活力。
去德莱特家时,圆月悬浮在夜空,被一道道郁闷的长云遮挡。于是月亮黑白相间,显得很狰狞。寒风袭到皮肤上,毛孔瞬间缩紧,体感如沾染了碎冰。
范妮感觉很冷,为普林尼披上斗篷,在系带时打了个喷嚏。
“看你的傻样子。”普林尼说起话来,就像刀子般刺痛人心,“身为柔弱的女人,就不要逞这种能,真的很可笑。”
他不耐烦地拍掉她的手,脱掉斗篷披给她。
他指间新打造的黑戒很夺目。
范妮注意到他的手指,奇怪地问:“你的戒指变了颜色,原来的红戒去哪儿了?”
普林尼神色一动,脸上的红晕被掩盖在夜色里,“你别管!”
范妮很不放心,担忧地说:“印章那么重要,一定要保存妥当,千万别弄丢了!”
“我知道。”普林尼点头,别有深意地瞄了她一眼,“我把它送给我最爱的人了。”
范妮的喉头被封住,如鲠在喉。以强迫的手段得来的婚姻使她抬不起头来,只能硬生生地压制下去。
“那好吧……”她酸酸地说,样子十分卑微。
普林尼差点笑出来,可性子里那冷冰冰的一面又让他恢复了面无表情。
“明天就是你的生日吧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说。
“嗯。”范妮疑惑地应声,“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。”普林尼扭过脸,半张脸陷入阴影里,表情难以看清。
他咳嗽两声,继续道:“今晚我不能陪你到结束晚宴,我需要提早离开,去一趟元老院……”
“你要提前离席?!”范妮有些吃惊。
“嗯……今天……恰好轮到我主持辩论……很巧……”普林尼目光躲闪,看起来很心虚,不擅长撒谎的他说起话来有些笨拙。
他瞅了瞅范妮,神情出现罕见的怯懦:“你最喜欢……什么宝石?”
范妮满心疑惑,觉得丈夫太奇怪: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“你管得太多了!”普林尼很不高兴,“让你回答就好好回答!”
范妮想了半天,说:“黑曜石吧。”
……
两人进了德莱特的家宅。
格奈娅穿着黑丧服,嘴唇涂得火红;红指甲伸出黑袖摆,好象开在黑荆棘里的罂粟花。她哭得梨花带雨,眼睛却不红肿,睫毛间夹一汪恰到好处的泪水,象玲珑剔透的琥珀,看起来很惹人怜爱。
她看到波利奥夫妇,眼瞳瞬间晶亮起来。
她的灵魂,是在看到普林尼时被点燃的,好象她一直都在昏昏沉睡,尘世繁华不能诱惑到她,而普林尼将她唤醒了,从此她的生命有了期望。
她等这一刻已经三年了。
格奈娅迎了上去,抱住范妮,哭湿了她的肩膀。
“为什么神明要召回我的丈夫……”她看似很伤心,“他撇下了我和孩子。我是个亟待被保护的女子,如何守护这么大的家产?”
范妮拍了拍她的后背,安慰道:“我的朋友,布鲁图斯已经十岁了。你再熬短短的五年,就能全身而退了。”